一草一花是爱根

——读《相国写花》有感

文落樱

听说相国先生出了本“写花”的书，很早就想拿来一睹为快。一个原因是他的文字我先前在晚报上常有读到，格物小致，眉目清朗，疏阔自在，是我中意的风格。另一个原因是我近年来迷恋植物的兴头不减，巴不得天天带本“植物图鉴”，问候路过的每一棵道旁树，每一朵野花。为此，我加入“自然群”，拍图上传求高手指点，不过指点多了又因自己缺少“礼尚往来”的资本而不好频频有求于人。也下了一个识花软件，虽然识别植物能力不强，不过对于识别相似度达60%以上的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相国写花》这本书里，我约莫数了一下，总共写了种花草树木，基本上是一花一文，其中有十余篇是两种花树对比来写的，比如《桃花与垂柳》、《榕与榆》、《常春藤与爬山虎》等。每篇篇幅不长，大约多是应报纸专栏的字数所限吧，并不作洋洋洒洒地展开，往往都是点到为止。节制文字的优点是把“言简意丰”最大化。

在这梁山阵容一般的花树中，我认识的大约有50种，对于我熟悉的品种，我会着重于他写文的角度，而对于我不熟的，则同时又具有“植物图鉴”的作用。因为每篇都图文并茂。比如有一回我在院子里散步，突然发现一排排的石楠树下，间或跳出几朵枝条柔软的花来，管状花序簇成黄色绒球，有那么点风姿绰约的可爱劲儿。这是什么花呢？好像也是常见的品种呀，却叫不上名。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相国先生书中的一文《结香》，连忙拿过来一比对，确实就是结香。

识名是路转粉的第一步。在《相国写花》的书中，相国先生也常以花名开头，从乳名到学名，从土名到洋名，由名字沿伸出其属性品性习性来。当然，百余篇文章，他时而从历史传说故事中取一瓢饮，时而从文学诗文中分一杯羹；有时是生活日常的经验阅历，有时又是中医药百科全书，植物栽培大全的感性注释，个人取舍。有道是文无定法，各有趣味。因为也看过他写的小说，觉得他写小品文，十成功力中只闲闲送出了两三成，但这两三成中，因为有丰厚的底子为后盾，依然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架势。

比起理性的“植物图鉴”，文艺小品文本身是有温度的存在，是带着个人情感和审美情趣的，是文学性的。这也是我比较喜欢的地方。看相国先生写花，发现他是真正爱植物之人，这些不言不语的花草树木，对他而言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亲友家人一般的存在。他赋予这些花草以人的脾性：有气节的虞美人，奔放的射干，倔强的悬铃花，单纯的兰花，端庄的瑞香……他用情于花草，把花草拟人：水仙是“纯净的少女”，迎春花是“落魄的灰姑娘”，君子兰是“弱不禁风的美人”……虽然对她们，他也有自己的亲疏爱好，比如他认为“美人蕉是爱出风头的富姐”想规整她的张扬；他认为风信子是“浓妆艳抹的妇人”，需要适当远距离的欣赏，他觉得月季“美丽而欠性感，稳重而不轻佻”是符合传统审美的；他引用石榴是“夏天的心脏”，认为她是“夏天最吸引人的角色”；他梦想把“美得非同一般”的琼花移植到温州……

相国先生的文字稳重踏实，极少抒情，却字字句句中有钟爱有疼惜。比如写银杏，他说有一年去少林寺游玩，僧侣们介绍在千年银杏中留下的“指功”痕迹时，他不解那些不“杀生”的僧侣们练功“干吗非要在活生生的树上捅个洞来才能显示本领？才够刺激？”当他看到朋友扩建房子，把“几棵棕榈树挖出来遗弃一边”时，他说“我见着心疼，就向他要了一棵。”他看到江心屿的白兰花“叶疏花少”“老态龙钟”“挤在墙角”“遭冷落”，又“同情得有些心疼”。对于他不熟悉的品种，他总是第一时候“找来花谱寻找它们的影子，以全面了解它们的习性。”或者“播种后，便天天盼着它出苗，出苗后又天天观察它成长的形态变化。”正因为如此用心，他对这些花草树木的习性了然于胸，兰花喜阴，杜鹃喜半阴，袖珍椰子极耐阴，一品红喜暖畏寒，茉莉耐晒，虎刺梅怕寒，千日红耐躁，桂花不容污染……如数家珍。

我想起数年前有一次在电视上听周汝昌讲“红楼”的人物，讲着讲着，这位耄耋老人，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脸上满满的宠溺。我想相国先生于花草也是如此吧，这些常让他“心中一暖”的花草，牵动着他的情丝，她们病怏怏地招人抛弃，他疼惜不已，她们茁壮成长，婀娜多姿，他欢欣鼓舞，他慷慨送“铁树幼球”，“遍告前来观赏的邻舍友人”，经常“自我检讨”侍候不周……多少深情，付诸花草。

在《相国写花》的书中，出现比较常见的一个方言词叫“懒野”。他说酒瓶兰，金银花，孤挺花等等都是“懒野”甚至“懒贱”的花。究其意，“懒野”应该是“烂养”的意思，就是比较好养，无许精心侍候的意思。其实花草树木再怎么“懒野”，也是需要人打理侍弄的，因为内心喜欢，所以不以为苦，也因为你摸熟了她们的脾性，所以驾轻就熟。他与花草，花草与他，那种两相宜的状态，自然，自在。

有人说喜欢花草的人都是内心有春天的人。品味书中的字里行间，我常常为他的情趣而莞尔一笑。比如他教他女儿闻天竺葵叶子的臭味；端午节，他半开玩笑地剪一枝金丝桃送老婆作礼物；中秋节，他将好几盆一串红集中起来摆在阳台上“赏花待月”……生活中见到相国先生，觉得他是那种初见严肃又带点侠气的人，想不到原来如此细腻有趣。

有喜欢，才有寄托。在“都市化欲望吞噬”的大潮中，一个人所能做的，不要说坚守，只说坚持，是与纯真的花草的赤诚相对，是能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后花园的自得其乐之态……

啰啰嗦嗦说完了之后，突然又想起相国先生在序中的末段说的话，不免心虚：我现在买了人家的书，“在人家的花园里已转悠了半天，花也看了，草也踩了。”还“大放阙词”地“声明”，这不是求“逮”么？

温州市鹿城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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