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文苑

——写在妻住院的日子

作者：戴冠伟

诵读：建华

等

你

按：天有不测，人生多舛。妻染重疾，就医数月，疗程繁复，苦痛备至。惜哉亲人，护守在侧，年不逾矩，命若游丝，不胜叹息。夜瞩星月，挥墨以记。

当生命之树

又刻上一道年轮

当自然时序

又走来一个春秋

当我们踌躇满志地

迎来了

但是

妻

你病了

病得似乎残忍

正是世界欢欣鼓舞的时候

病得有些严酷

病历叠起来足有一尺厚

众人惊心

亲人难以接受

还记得吗

我们相识在青梅竹马

我们牵手在那场重灾之后

还记得我们的婚约吗

不论富贵抑或贫困

不论健康还是疾病

我们都将不离不弃

毕生相守

日月轮回

移星换斗

如今不幸而言中

霜侵红叶

雨淋陋屋

今天到了灵魂

考验我们的关头

我不会吟诗

唯恐干扰了平仄的运筹

我不会歌咏

一直不懂哆唻咪嗖

只能用这长短参差的句子

为你祈祷

为你祛病解愁

我和你

没有罗密欧朱丽叶式的浪漫

没有焦仲卿刘兰芝般的厮守

没有夫贵妻荣的奢侈

没有贫贱夫妻的哀愁

有的是

你说了上句我就明白下句

有的是

不用尺量你就知道我

穿衣的肥瘦

我常把写的稿子读给你听

你总会挑出毛病

说有的观点还没有讲透

说不上举案齐眉

也不算琴瑟和奏

就像南甜北咸的饮食习惯

咸淡都找对了一个胃口

这日子

这情感

平淡起来像一碗白水

浓烈起来像一杯烫热的酒

真的让人过不够

然而那天

你昏迷了

血糖值只剩下了一点九

你胆囊肿大

排斥胆汁的涌流

.......

你住院了

吊瓶像雷弹炸响在儿孙们心头

手臂上的无数针孔

向铅丸洞穿我的胸口

家不能没有你呀

有你在儿子上班踏实

尽管“车开慢点”的

叮嘱听了千百遍

他们还是没有听够

有你在孙辈欢欣雀跃

睡梦中还牵着奶奶的手

真的不能没有你呀

你是孩子们生日宴的总策划

你是家里大事小情的主心骨

为家扛着疾风骤雨

就像门前那棵挺拔的垂柳

你细密的心思像水银泻地

不让孩子们掉下一枚纽扣

你无私得像一盏红烛

将自己燃烧的半寸不留

你离家那么多时候

灶台还残存着你的手温

高压锅还煮着没熟的粥

菜案上有你没切完的葱花

冰箱里放着你刚刚买来的扁豆

沙发上印着你坐过的体痕

电视上留下你看过的脱口秀

房间里还有你清亮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