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一过，天气果然有了早晚，早上六点被闹铃吵醒，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按下闹铃继续睡觉，或许是感觉到秋天的到来和好不容易熬过去的酷暑有了些许不同吧，我一边刷着牙一边走向阳台去看我的那些植物。可当看到它们的那一刻，满嘴泡沫的嘴巴都忘记合上了，这是怎么了？栀子花的叶子被一团团黑褐色的蜷曲的枯叶包着；碰碰香把脑袋耷拉在花盆边沿，周边已经落了一层枯萎掉落的叶片；还有那吊兰，向来我认为生命力最顽强的吊兰，叶子已经发黄卷起，恨不得将腰深深贴进干得发硬的泥土里；铜钱草更不用说，干枯的茎秆和叶片都已经懒得再支愣着看我一眼，完全缩进小盆里长眠了……

这才想起，好久好久，我都没有照看过它们了，至于到底有多久，挤着脑袋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的生活里各种事情排得满满的，即使去阳台晾衣服，也无暇去看一眼我的植物们是否安好。公事私事，每天都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每天一起床就在想今天要做哪些事情，联系哪些人，怎样才可以保证所有的事情都衔接好，怎样才能保证自己从起床到入睡的这段时间效率最大化。然后呢？然后，我忘记了我为何这么忙碌，我忘记了我这么急匆匆赶路的初心是什么？

最近在看李开复的《向死而生》，是的，一场病痛，就是一次人生修行，死亡学分的修行，让人可以顿悟自己的人生态度，重新找回初心。

回头想想，自己现在的状态，不正是一种差劲到了极点的状态吗？下班后好不容易有时间盯着装修进度了，就想着各种办法把工人师傅叫到场，非要按着自己的进度把当天的活儿弄完了才感觉自己的计划没有被打乱，而从没有想过工人师傅累了一天好不容易下班了，是否该回去休息一下？记忆力越来越差，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记在随身小本上，脑袋就如同装饰一般，其实从没有想过是因为自己把脑袋当高速计算机来超负荷运转，身体开始给我报警，提出抗议了。朋友约着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从六月拖到七月，再然后，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那顿饭依然没有吃，朋友也还没有见……

所谓忙，从心，本意作“心迫”解，心已丢，所以失了方向；所谓忘，从心，从亡，心智丧失，还记得什么？

于是自己一边忙碌一边忘记，心丢得远远的，我的植物们都不认识我了，所以它们给了我一副我都无法相信的面孔和状态来回应我，它们就像一面镜子，我看到的它们其实就是我自己的样子和状态，僵硬、干枯、没有生命力……我忘记了我自己忙碌的初衷是为了什么。工作忙碌，难道不是为了把工作做得更好吗？可越忙越乱，越乱越忙，最后自己变得手忙脚乱。生活忙碌，难道不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吗？可是忙于奔波，最后连陪伴家人都变得奢侈，还算生活吗？

快，成为我判断自己世界里所有事物的最重要的标准，怎么快怎么来，所以，目光在路边悄然开放的野花上多停留几秒都觉得是浪费时间；去一个地方，导航里“最短时间”永远都是最高优先级；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它的白天是什么样子，夜晚是什么样子……直到那天晚上忙到九点多感觉肚子饿，开着车游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才发现，原来晚上的街道还是这么美，柔和的暖色路灯隐现在法国梧桐葱绿的叶子间，在夜晚越发显得生机勃勃。走进常去的小店，才发现小店已经重新装修，而我好久没来竟然都不知道。

坐在临窗的位置，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那一刻，心里好安静，所有关于时间和效率的计算，所有关于计划和进度的实施，都消失了。而我，只想专注地一勺一勺吃掉眼前的炒米饭，认真感受每一口咀嚼的馨香和胃里逐渐填满的饱腹感。

记得以前农人种秋茬庄稼，每每遇到夏日干旱，在灌溉完之后待地皮稍微干些，总是会扛起一把锄头，在地里一锄头一锄头地将地表轻轻锄起，这样，地表不会板结，灌溉的水分也不会很快流失，俗称“保墒”。而我恰恰缺的不就是“保墒”这道工序吗？自己只是一味地朝前跑，着急忙慌地奔跑，却忘记回头看看，守住自己生命的“墒情”，还有那当初启程时的初衷。

于是，在这个破天荒早起的早晨，迅速刷完牙，开始收拾整理我的植物，修剪枯枝、翻松泥土，给已经长大的滴水观音铺土换盆，将枝条杂乱的吊兰修剪分株，替铺满落英的虎刺梅清理枯叶，为头重脚轻的芦荟撑起竹竿……忙活了近两个小时，浇完水起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栀子花叶尖有一颗露珠，趁着阳光，送了我一个眨眼……

作者简介｜阡陌藜，十三朝古都中乐此不疲的小职员。平时乐于画个圈圈自己玩，用心感受这个世界，也喜欢用文字记载那一丝一缕的心思，始终以一颗文艺女青年的心，解释着这个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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